刘汉俊：诚信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内在品质

诚信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内在品质

刘汉俊

诚信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，也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组成。在古代汉语中，诚与信二者互训相通，《说文解字》说：“诚，信也。”“信，诚也。”诚信是中国人修身齐家的道德规范、人际交往的基本准则、社会治理的伦常纲纪、国家关系的基本原则。　

诚信是修心养德、修身处世之本，是做人的起点。“诚信”是国家、社会、家庭、个体的行为准则，是“经纶天下之大经，立天下之大本”。古人主张以诚养心，“君子养心莫善于诚，致诚则无它事矣”，把养“诚”作为修心养德之首。孟子说，“思诚者，人之道也。至诚而不动者，未之有也；不诚，未有能动者也”，只有“诚于身”才能“悦于亲”“信于友”“获于上”，这是治身、治家、治世、治国之道；孟子还说，“反身而诚，乐莫大焉”，躬身自省“诚意”，是人生的喜事幸事。古人视诚信为一种道德观，对不讲诚信者十分鄙视。荀子说，“忠信以为质，端悫以为统，礼义以为文，伦类以为理”，君子如果能做到这样，那么他稍微说一句话、略微行动一下，他的言行就能影响他人，成为他人的法则，而那些“言无常信，行无常贞，唯利所在，无所不倾”的人，都是“小人”。张载的《正蒙•诚明篇》曰，“义命合一存乎理，仁智合一存乎圣，动静合一存乎神，阴阳合一存乎道，性与天道合一存乎诚”，从天理到神圣，再到天道，皆收归“诚心”，又出自“心诚”；朱熹说，“在天固有真实之理，在人当有真实之功”，强调了诚信是“人之道”；王阳明说，正心诚意，无所不至，就可以知行合一、致良知，而良知和致良知与敬诚和至诚，都是道德判断、道德情感和道德意志，具有自觉性、内在性、实践性，能在任何条件下给人提供必要的道德指导、行为指南；真诚是可以得到回报的，明代思想家薛瑄在《读书录》中说，“以诚感人者，人亦诚而应”，这是一种真诚的互动。《礼记•大学》里强调，“富润屋，德润身，心广体胖，故君子必诚其意”，财富只能充实房屋，养德才能充实身心，君子当诚心诚意；只有那些“不诱于誉，不恐于诽，率道而行，端然正己，不为物倾侧”的，才是“诚君子”，这是荀子说的。管子则说，那些敦诚的人，有着“畅乎天地，通于神明”的力量。从以上论述来看，修炼诚信一直是中国人的“心学”，需要长修不辍。

诚信是格物致知、经世致用之要，是对待客观世界的态度。中华经典“四书”之一的《大学》，有“三纲”“八目”之说，“三纲”是指明德、新民、止于至善，这是“大学之道”；“八目”是指格物、致知、诚意、正心、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，这是儒家提倡立身治世的八个步骤。古人把“三纲”“八目”统摄起来说，“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，先治其国；欲治其国者，先齐其家；欲齐其家者，先修其身；欲修其身者，先正其心，先诚其意；欲诚其意者，先致其知；致知在格物，”把这个逻辑关系可以捋一下会发现，“三纲”是“做什么”，“八目”是“怎么做”，“诚意”是心正、身修之本，是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的关键。上古先贤皋陶主张官员要有政德，提出“为官九德”，即“宽而栗、柔而立、愿而恭、乱而敬、扰而毅、直而温、简而廉、刚而塞、强而义”，强调以此作为选人用人的标准和为官从政的准则，当官者则以“三德”“六德”“九德”来约束自己，臣下当“思日赞赞襄哉”，“思日孜孜”地履行职责，才能够尽忠于君、取信于民；三国时期的思想家杨泉在《物理论》中说，“以信接人，天下信之；不以信接人，妻子疑之，”可见“诚信”是做人做事、经世济民的充要条件。清代学者金缨编纂的《格言联璧》曰，“心不妄念，身不妄动，口不妄言”“内不欺己，外不欺人，上不欺天”，所以君子要保持真诚、慎独，内外兼修，才能通达上下。《礼记》为我们描述了两个理想社会，一个是以讲信修睦为原则的大同社会，一个是仁义道德为原则的小康社会，这两个理想社会都以诚信社会为基本特征，这是中华文化的理想模式，是古代先贤对客观世界的基本认识，在今天仍然有珍贵的价值。

诚信是立功立言、成就价值之根，是人生不可弯折的标杆。中华文化重视对人生意义、终极目标的思考，许多思想家、哲学家做出了自己的判断，对世界、对人生要有真诚的态度，这是共同的世界观、人生观。只有以诚养心，才有至诚之心；只有至诚之心，才能达到“天德”，做到立天下之大本，知天地之化育，这是一种志向；《淮南子》曰，带兵打仗，“将不诚信，则卒不勇敢”，这是一种态度；《韩非子》认为，“信名、信事、信义”是三个关键，信守名位，做到善恶不混、百事不怠；信守事功，不违天时、百姓不乱；信守忠义，就会亲者勤勉、远者归附，可见“诚”是立身、立业、立国的首要品德；《礼记•中庸》曰，“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，所以成物也，”不能仅仅停留在成就自己的层面，还要成就万物，“成己，仁也；成物，知也”，智慧是在建功立业、成就万物中体现的，这是一种高尚的人生境界。不仅如此，君子还须“忠信而不谀，谏争而不谄”，思想、念头要端正不偏，是就说是，非就是非，这才是对上的正确态度。以上是关于君子之言，在今天仍然具有示范、标杆意义。

诚信是治国理政、安民兴邦之基，是维系社稷苍生的纽带。治国理政的根本，是讲求“至诚”“至信”。《群书治要》《贞观政要》认为，“德”“礼”“诚”“信”，这四者是“国之大纲”；《诗经》曰“弗躬弗亲，庶民弗信”，没有亲诚，百姓就不信任君王；孔子认为立国、治国、兴国有三个条件，即“足食”“足兵”“民信之”，强调信用在国家治理中的重要作用，“自古皆有死，民无信不立”，他还举例说，“人而无信，不知其可也。大车无輗，小车无軏，其何以行之哉”，强调“诚信”在国家管理中的关键作用；荀子说，“义立而王，信立而霸”“政令信者强，政令不信者弱”，所谓君子，则“言忠信而心不德”，这个“德”是指张扬自得；老子认为“信存于道”，而“道”生天地万物。这几位思想家对诚信在国家管理中的作用。唐太宗说，魏武帝曹操诡诈多端，我鄙视他，这不是教化臣民的办法，我的宗旨是，“使大信行于天下！”荀子还强调上下皆诚的重要性，“夫诚者，君子之所守也，而政事之本也”，有了“诚”，同道同类的人们会汇聚而来，失去“诚”就会分崩离析；保持“诚”就会得到民众、感化民众，使他们独行不辍、同舟共济、人尽其才，久久为功，他们就会因得到教化而提高。以上可以看出，在古之明主贤人心目中，诚信建设是社会公德，也是个人私德，更是国家大德，事关国家形象、国家信誉、国家尊严、国家地位，是事关社稷苍生的大事。

（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《学习与研究》2025年第一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