彭美丹和两名学生交流
6月18日清晨5时30分,山区还浸在薄纱般的晨雾里,一束手电光悄然划过阳新县王英镇法隆小学宿舍走廊。校长彭美丹熟练地俯身,为熟睡的孩子掖好被角。二十年,这道微光穿透山间清寒,温暖着库区娃的心房,也映照着她从未动摇的初心。
六公里山路是初心的起点
时光回溯到2006年,24岁的彭美丹成为倪家小学的代课老师。那时,库区的渡船是连接家与学校的唯一通道。每个周日下午,她一手牵着蹒跚学步的女儿,一手紧攥备课本和干粮,拨开比人还高的芦苇丛等待渡船去学校。因渡船常误点,她有时一等就是两三个小时。为不耽误备课,彭美丹常抱着女儿踏上6公里长的泥泞山路——碎石硌脚,野草划裤,夜色中女儿趴在她肩头打盹的呼吸声成了路上唯一的慰藉。十多双磨穿鞋底的布鞋,走出了一条通往孩子们心田的路。
她永远记得第一次站上简陋教室讲台的情景:在斑驳的黑板前教孩子们读《春晓》,台下几个十四岁“大孩子”的眼神里第一次闪烁出对知识的渴望。“他们扛过锄头、背过竹篓,却很少触摸到课本里的春天。”回忆起那一刻,彭美丹的眼眶依然湿润。
一个都不能“掉线”
2020年初,新冠肺炎疫情打破平静,网课成为孩子们与外界连接的桥梁。时任马坪小学(2023年已并入法隆小学)班主任的彭美丹,面对学校设备匮乏、信号不稳定的难题,将办公室腾出,用笔记本电脑为42个孩子授课。学生陈萱因疫情滞留在外婆家,老人手机老旧、内存不足,她一遍遍打电话远程指导清理内存、下载软件;为缓解陈萱的焦虑,她坚持每天一个电话鼓励:“萱萱真棒!”“别急,老师陪着你!”
作为马坪小学第一个使用“钉钉”授课的老师,她还主动承担全校信息化辅导员重任,帮其他老师建群、教家长用软件,确保学生一个都不“掉线”。“疫情防控期间,对每一个孩子负责,就是对国家最好的帮助!”她朴素的话语里,是党员教师的硬核担当。学生黄家乐妈妈曾哽咽:“您来了后,孩子平均分涨到九十,如今见人敢抬头说话了!”这些话成了她深夜批改作业时的暖灯。
五村联校里的“校长妈妈”
2023年,彭美丹担任由五个村小学合并而成的寄宿制小学——法隆小学校长。校长室的灯常亮到深夜。她既要谋划学校发展、抓教学管理,又要操心孩子的生活起居,成了名副其实的“校长妈妈”。深夜备课、凌晨查寝是常态,即便如此,她仍坚持亲自带主科、循环教学:“当校长更要站讲台,才能带好队伍。”
每天晚自习后,她的宿舍成了孩子们的“心灵驿站”。六年级学生陈宇琪腼腆地说:“一年级时老师在黑板上写的字,我现在都能背出来,要是这里有初中就好了,真想跟她读到毕业。”
针对山区留守孩子多、学校资金不足的问题,她带头挖掘学生特长、排练节目,用微信群向家长宣讲活动意义,多方奔走为孩子争取书包和文具。2023年“六一”,法隆小学操场第一次站满笑容满面的家长,孩子们在简陋的舞台上载歌载舞——沉寂的山区学校,被掌声和欢笑声唤醒。此后,“六一”汇演和秋季运动会成了孩子们最期待的盛事。
爱的回响与遗憾
彭美丹的抽屉里珍藏着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,里面装着几颗干瘪的野果——那是学生李思思送的。思思来自组合家庭,常饥一顿饱一顿,彭美丹发现后每天悄悄带早餐,还与她“交易”:“听说你家旁边有红泡果,拿早餐跟你换,行不行?”第二天,思思捧来了用塑料袋仔细装好的野果。
爱的种子在孩子们心中生根:曾是“小马虎”的倪楠如今成了彭美丹的同行;极度内向的陈文琳立志当教师;书写潦草的陈烨已是阳新一中高一学生……看着他们如映山红般绽放,是她最大的欣慰。
她全身心投入教育,但对家人的亏欠始终萦绕心头。
2021年国庆前夕,彭美丹接到母亲病危的电话,赶回江西老家时才知母亲早已病重。病床前守候一周后,因放心不下学生,她于10月6日含泪告别:“妈,孩子们等着我上课呢。”
次日清晨,她接到母亲离世的消息。远嫁近二十年,她把无数日夜给了山里的孩子,却在父母床前缺席成憾。
“每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星星,我要做帮他们找到闪光点的人。”二十年光阴,这个赣江之滨的姑娘早已成为荆楚山脉的一部分。山风在她眼角刻下细纹,却吹不散眼中的坚定;映山红开了又谢,山间的读书声一年比一年响亮。(记者 吴天韵 通讯员 倪婷婷 王定禄 文/摄)